外婆住到我家的時候,已經63歲了,雖然是妻子的外婆,但我們畢竟結婚了,也是我的外婆。那時我和妻子剛結婚,可以用「百廢待興」來形容,因為結婚對於男方家庭來說,是很考驗財力的,而我家條件一般,七拼八湊才完成這門婚事,可不承想,剛結婚第二年,我妻子的外婆就住到我家養老。
外婆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,我岳母是家裡的最小的孩子,兩個哥哥不務正業,一個因為偷變壓器被判無期徒刑,另外一個在海南就沒打算回來,而外公又是被兩個兒子活活氣死,本來岳母可以孝順她的母親,奈何岳父在那一年在工地綁鋼筋的時候不小心從7層樓摔下來,從此就站不起來,所以這個家唯一能照顧外婆的,就是我妻子這個外孫女。
起初,我是不同意的,當時我們還沒有要孩子,想著打拼兩年再生孩子,最起碼給孩子多存點奶粉錢,不至於感冒一下都拿不出來錢。
但外婆沒人管,一個人在老家生活很困難,我是個心軟的男人,看著外婆可憐,一咬牙就把外婆接了過來。
丈母娘為了外婆的事情,特意從老家趕來向我表達感謝,當時要把六萬八聘禮退還給我,但我覺得這是兩碼事,贍養老人是應該的,我們雖然生活不寬裕,但只要勤快,吃喝不愁,再者我爸媽才四十多歲,還能幫助我們幾年。
就這樣,外婆住到了我們家,那時候外婆的身體還很硬朗,我和妻子平時上班,外婆負責做我們的一日兩餐。
有一次岳母來接外婆回老家小住幾天,太太開車送,爸媽就過來找我談話:
「段文彬,你要是感覺生活壓力大,就把真實想法說給你岳父母,你岳母還有兩個哥哥,即使老大在監獄,老二還健在,總不能讓你這個外孫女婿管到老吧?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,我是你媽媽,還等著你給我養老,再者你們現在沒孩子,有孩子了哪有精力管老人……」
媽媽還沒說完,就被我打斷:「爸媽,我知道你們的心情,覺得這份責任本不該落到我頭上,但事已至此,贍養老人除了是責任,還是美德,雖然不是我的親外婆,但小李(我妻子姓李)人不錯,我們家條件當初那麼糟糕,人家不僅沒有嫌棄,第一次上門就洗衣做飯乾家務,這種媳婦不好找,她能對我們好,我們也要對她們家人好,愛屋及烏嘛。」
爸媽看我鐵了心地要照顧外婆,也沒再說什麼。
聽我妻子說:「我外婆應該有錢,據說外婆當年也是大戶人家的子女,要不是父母成分不好,外婆也是千金小姐,根據外婆村裡的人說,外婆結婚的時候,從娘家帶來一袋子的銀圓,至於真假,無人知道,但既然這麼說了,不可能是捕風捉影,我們也不貪外婆的錢財,只要不昧著良心做事就行。」
當時我覺得妻子是在灌輸我一種思想,就是讓我有個期盼,等著外婆百年之後得到一筆遺產,心裡有些不高興,可仔細一想,不管妻子說得真假,照顧外婆這件事,得有始有終,不能讓外婆一個人在鄉下生活。
要說善良是會有好運的,外婆在我們家20年,都沒有什麼大病大災的,一直都很樂觀地活著。
其實外婆對我們的幫助也是很大的,在我們生完孩子後,是外婆幫我們帶了七八年,要不是外婆年紀大了,會一直待下去。現在的年輕人生活壓力大,能有個人幫忙帶孩子,真的是一件很幸運的事。我和妻子沒什麼文化,之前打工,後來開水果店,每天起早貪黑,想吃一口熱乎飯都很難。
從後來外婆的言談舉止和對我兒子的教育方式就能看得出來,外婆確實有大家閨秀的氣質和智慧,她會寫毛筆字,而且寫的很漂亮,會背道德經,也會給我兒子教算數,這些事情,之前沒有人見過,甚至對她的三個兒女都沒有這麼教過。
有人說,外婆住在我家,應該給點生活費,外婆不給,我岳母和小舅應該給點。
岳母之前說過退還聘金的事情,後來確實在我們換大房子的時候給了13萬,而小舅自始至終,我也就見過兩面,而且每次都沒超過五個小時,他似乎是一個神神叨著的人,不向我要錢就很知足了。
我住在二線城市,當時因為照顧外婆,還被居委會誇贊,從來了錦旗,這些虛名對我來說無關緊要,只要一家人和和美美,簡簡單單地生活在一起,就很知足。
隨著外婆年紀增長,記憶力衰退得很厲害,她不認識自己的女兒,卻認識外孫女和我這個外孫女婿,當然也包括我兒子。別人來了外婆一言不發,只要我們一家三口回到家裡,外婆又是要給我們做飯,又是要切水果,當然外婆已經做不了這些事情,可她的嘴裡一直在念叨著,像是肌肉記憶那樣神奇。
今年6月份,外婆帶著微笑永遠離開了我們,料理完外婆的後事,我和妻子開始打掃她的房間。外婆的臥室我們雖然常常進去,但從來不翻找外婆的東西,所以這個房間的佈置看上去很清楚,實際上櫃子裡有什麼我們並不清楚。
收拾完衣櫃,開始打掃床下和床頭櫃,當我打開兩個床頭櫃的時候,發現3個袋子,還有一封信。
其中一個一個袋子,是幾萬塊錢,都是之前的那種老錢,另外兩個袋子,正如妻子當初對我們說的那樣,是銀圓,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,很激動也很好奇。原本我想把這件事告訴岳母,但被妻子制止。
看了外婆寫的信,是給我和妻子的,意思是這些家產,是留給我們的。
而看外婆的落筆,是在2006年的時候寫的,看來外婆早有準備,只不過這麼多年來,我們誰都沒有動過外婆的私人物品,所以並沒有發現這些秘密。
善良的外婆,智慧的外婆,她的離去讓我很傷心,畢竟在一起生活了20年之久,再者還給我留下這麼珍貴的禮物,讓我很感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