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南焦作市某幼兒園。
一位皮膚黝黑、頭髮捲曲的黑人婦女每天帶著兒子走進教室,開始新的一天學習旅程。
在一群年幼的孩子中,坐在一張特制的桌椅上,黑衣女子顯得很唐突,但她自己卻沒有意識到,跟著老師認真地讀起了《論語》。
你明明是成年人了,為什麼還要上幼兒園?
她叫明嘎,雖然今年23歲,但還是第一次踏入校門。
明嘎在課堂3年前,她跟隨丈夫程小建從安哥拉來到大陸,並在程小建的家鄉河南焦作扎下了根。
陌生的語言環境,迥異的生活方式,以及兩個人29歲的年齡差,讓很多人對這對老夫少妻的相處產生了好奇。
可是每當別人問起明嘎,她都會由衷地說: 「嫁到這裡後,我覺得我每天都在享福。」
2014年,剛剛離異不久的程小建從大陸焦作遠赴安哥拉打工掙錢。
在外人眼中,安哥拉人口不到3000萬,卻坐擁高達10億克拉的鉆石儲量,按理說,富裕程度應該和迪拜相當。
實際上,安哥拉從上世紀60年代開始,就經受著長達27年的反葡萄牙殖民戰爭,長期不平衡的發展,導致安哥拉的貧富差距巨大。
首都羅安達建設的富麗堂皇,物價水平高得令人咂舌,是世界上最「昂貴」的城市之一。
30%的人住在市內的摩天大樓內,過著紙醉金迷的奢侈生活。而另外70%的貧民卻掙扎在貧困線上,常年靠吃木薯為生,窮的連一雙鞋子都沒有。
程小建在別人的介紹下,和一幫建筑工人來到安哥拉「淘金」。
可是他的打工之路並不順利,工地合同期滿後,他被人介紹去做伐木工,結果被騙,做了半年都沒發工資,在大使館的幫助下才討要回了1400元錢(約合6200新台幣)。
他想回家,卻又沒錢買機票,只能繼續留在安哥拉打點零工。
好在,一個好心的老闆給他找到了一份伐木頭的工作。每月7000元人民幣(約合31000新台幣)的工資,這讓程小建非常開心。
伐木要進原始森林裡去,因為不熟悉當地的地理環境和風俗習慣,語言又不通,程小建遇到很多危險和麻煩。
後來,在其他伐木工的建議下,他雇傭了兩個當地人當保安,也就是明嘎的爸爸和叔叔。
程小建每月給明嘎爸爸和叔叔3萬寬扎(約合1300新台幣),遠高於當地的平均工資收入,而且從不拖欠。
有了這筆收入,明嘎一家人的生活大大改善。因此,明嘎的父親非常感謝程小建,覺得他就像是他們全家的救世主。
考慮到程小建背井離鄉不易,明嘎的爸爸親經常把他請來家中,9自家釀造的玉米酒,品嘗他們常吃的木薯團。
作為回饋,程小建也會買些當地好一點的食材給他們享用。一來二去,程小建就和明嘎一家人慢慢熟悉了起來。
明嘎剛滿18歲,有著安哥拉人特有的黑皮膚,大眼睛。熱情好客的她,經常會教程小建一些當地語言。
明嘎在非洲時的照片,比現在瘦15公斤從明嘎嘴裡,程小建得知,因為.戰.爭.的原因,當地很多男人都戰s了,形成了男少女多的局面,政府為了鼓勵生育,實行一夫多妻制度。
因此,每戶家中都有很多孩子,明嘎的家中也不例外,她有12個兄弟姐妹,因為貧窮,一天書也沒讀過。
明嘎的大哥已經十七八歲了,到了已婚年齡,正在開荒種地為找老婆做準備。
明嘎的大哥因為當地吃水不方便,作為大姐的明嘎,每天天不亮,就光著腳走到四公里外的小河裡舀水,然後還要回家做飯,照顧弟弟妹妹。
如果不出意外,她很快就會嫁人,然後生很多孩子,種地,養家,看娃,繼續過著貧苦的日子。
程小建看著眼前這個勤勞樸實的女孩,竟然有一絲愛憐涌上心頭。
異國他鄉,倍感寂寞時,他總喜歡找明嘎聊天,而明嘎對這個老實能幹、會賺錢,還很體貼的男人也很有好感。
那天,程小建照例去明嘎家裡,一眼就瞥見了從外面幹活回來的明嘎,少女明艷的眸子讓程小建心中一動。
幾杯酒下肚後,程小建用不太流利的葡萄牙語對明嘎的父親說:「你們家孩子這麼多,不如讓我帶走一個吧。」
說這話時,程小建很忐忑,怕自己年齡太大,明嘎家人不同意。
誰知,明嘎的父親並沒有反對。在當地,年齡大的男人娶一個比自己年齡小很多的女孩很常見。
程小建喜出望外, 為了表示尊重,他按照這裡的習俗,買了很多禮物正式上門提親,又再次說了家裡的情況,他離過婚,還有個兒子跟著前妻生活。
明嘎和爸爸早就對程小建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,他們雖然對大陸不了解,也不知道河南在那裡,但是很相信程小建這個人,父女倆果斷答應了,明嘎的母親卻不同意。
「程小建是外國人,萬一他以後拋下明嘎呢?就算把明嘎帶回大陸,遠隔千山萬水,明嘎被人欺負怎麼辦?」
明嘎父母程小建理解明嘎媽媽的擔憂,他沒有退縮,也沒有多說什麼,而是選擇了用實際行動,證明自己對明嘎的真心。
看到明嘎一家人都穿著破舊的二手衣服,程小建悄悄塞給明嘎一筆錢,讓她給全家人買新衣服。這也是明嘎家裡所有人第一次全都穿上新衣服,為此,他們還高興地拍照紀念。
在安哥拉男人地位很高,有了錢就會買酒,讓女人幹活賺錢。
有一次,明嘎的爸爸把工資都買了酒,導致家裡斷了糧,明嘎的媽媽傷心地直哭,程小建知道後,主動給明嘎的媽媽錢讓她買糧食應急,還經常幫助明嘎幹活。
這個男人的擔當,讓明嘎的媽媽從心底裡認可了這個女婿,不久就同意了程小建的求婚。
按照當地的婚俗,男方給女方的聘禮是一頭羊或是一頭牛,明嘎的父母雖然沒有談到彩禮的事,但是程小建主動提出為明嘎家蓋新房。
明嘎家的房子還是茅草頂子土坯房,沒有電,也沒有自來水。
在程小建的幫助下,明嘎一家人重新用土坯蓋起了新房,還蓋上了彩鋼瓦的房頂,既敞亮又結實,簡直比村長的房子還氣派。
為了生活方便,程小建還為明嘎家買了機車和發電機,這下連運水和用電也不是問題了。
明嘎的父母喜出望外,他們邀請全村的人一起為小兩口舉行了簡單而隆重的結婚儀式。
婚禮當天,明嘎穿著靚麗的新娘服,在全村族人的見證下,和程小建完成了結婚儀式。
「我長這麼大,第一次穿上這麼漂亮的裙子,太謝謝小建了。」
八個月後,兩人的兒子樂樂出生了。小家伙眉眼像極了程小建,頭髮微捲、膚色也不像媽媽那麼黑,可愛極了。
程小建和兒子老來得子,程小建高興得合不攏嘴,很快便打視訊電話告訴了家人。
母親知道後,也很開心,還催促他盡快回家,好商量一家人今後的打算。
程小建爽快地答應了,當他把這個消息告訴明嘎時,明嘎內心卻無比忐忑。她怕丈夫這麼一去,再也不回來了。
盡管程小建多次保證,一定會回來接她們母子,明嘎還是放心不下。
在丈夫走後的日子裡,她幾乎每天都會做噩夢,夢見自己被拋棄。
三個月後,當日思夜想的程小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時,明嘎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放下。
這一次,程小建帶來了所有的積蓄,想帶著明嘎一起回大陸,讓兒子在更好的環境中成長。
明嘎的父母盡管不捨得女兒,可是為了能讓明嘎過上好日子,還是含淚送女兒離開。
這一別,山高水遠,相逢無期,明嘎也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淚。
一路上長途跋涉,從廣州落地再轉乘火車到河南,所到之處皆是林立的高樓,寬闊的馬路,到處洋溢著富足的生活氣息,明嘎憂傷的心情漸漸好轉。
可是等他們終於到達程小建的家鄉焦作時,明嘎的心再次揪了起來。
這裡到處都是跟丈夫一樣黑頭髮、黃皮膚的人,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。她到底能適應這裡的生活嗎?
好在,程小建很體貼,第二天就帶著明嘎去逛街買衣服,還帶著她去本地最好的照相館拍了婚紗照。
當穿著潔白婚紗、扎著小臟辮的明嘎一出現,就驚艷了在場的人,婚紗老闆贊嘆地說:
「你長得這麼漂亮,不如把婚紗照放我們櫥窗做展示吧,我給你們免費。」
明嘎很開心,覺得這裡的人都太友好了,漸漸也不那麼緊張了。
隨丈夫回到博愛縣的小家後,村民們都用稀奇的眼神打量著明嘎,從他們表情的和肢體語言中,明嘎能感受到她們並沒有惡意,只是單純的好奇。
她就大大方方任由他們看,不管誰來,她都微笑著打招呼,一來二去的,鄰居們很快就喜歡上這個開朗大方的女孩。
為了盡快適應當地的生活,明嘎經常和村裡的同齡人聊天,請她們教自己博愛方言。她還跟著婆婆學炒菜、烙餅,蒸饅頭。
明嘎很聰明,很快就學會了幾個拿手菜,每次婆婆做飯,她都主動幫忙。為了出門方便,明嘎還學會了騎電動車。
「這裡的生活真是太方便了,不用自己拉水、還有洗衣機,各種電器,太好了!」
在大陸生活的每一天,對於明嘎來說都是新鮮且幸福的。
當新年的第一場雪來臨時,從未見過雪的明嘎抱著兒子樂樂,驚訝的合不攏嘴:
「就像是白糖一樣從天上落下來,摸上去冰涼涼的,我和樂樂都很喜歡玩雪。」
後來,明嘎和丈夫又生下了第二個孩子培恩,大兒子樂樂也上了幼兒園。
為了方便今後的生活,她還跟著樂樂一起去幼兒園學習中文。幼兒園很歡迎明嘎的到來,還為她特制了合適的桌椅,免除了母子倆的學費,所以才出現了文章開頭的一幕。
在安哥拉,都是有錢人才有學上,如今明嘎也能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裡,體會到學習知識的快樂,她覺得滿足極了。
嫁過來這麼多年,她唯一一次和程小建吵架,還是在不久前。
那時,程小建把自住的房子給了準備結婚的大兒子,帶著明嘎和兩個孩子在外面租房子住,程小建想借錢再蓋一處房子,給明嘎母子一個安穩的家,卻遭到明嘎的反對。
唯一讓她不痛快的事,就是家裡的房子給了程小建的前妻,如今他們只能在外面租房子住,程小建想借錢把房子買下來,給明嘎母子一個安穩的家,卻遭到明嘎的反對。
她覺得自己現在有飯吃,有衣穿,還能學到知識,已經很幸福了,不想讓丈夫背負債務太辛苦。
兩個人雖然像普通夫妻一樣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,但他們相親相愛,互相取暖,令人感動。
如今,明嘎除了做家務、接送孩子上下學,還學會了一點普通話,會寫數字、會算帳,還會用智慧型手機轉帳。
如果說她有什麼願望的話,那就是等孩子長大了,她可以找到一份工作,讓一家人過得更好。
或許在大多數人看來,程小建沒錢,年紀比明嘎大很多,所以讓明嘎結婚是委屈。
然而,對於連鞋子都穿不上的明嘎來說,這卻是她最好的選擇。
走出「苦海」,過上了從未想過的生活,還能學到文化知識。 最重要的是這裡男女平等,一夫一妻制讓明嘎享有前所未有的尊重和愛戴。
每個人的人生起點不同,對幸福的定義也不同。 或許,我們的起點,正是明嘎為之奮鬥的終點。
那有什麼關係呢?
一屋、四人,三餐,四季,只要用心經營,用愛保養,才是真正幸福的人。